27个人,多数人驾龄超过10年,工作时间最长的已近20年。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集体竟然没有一张合照,原因却让人意想不到——“一直都想拍一张合照,但一直找不到一个所有人都空闲的时间拍照。”后勤运输服务中心相关负责人张建华说。
他们,或是坐在体育馆门口的椅子上,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或是随意地站着,双手插兜;也或端着临走时妻子泡好的茶,喝一口品一品,咂咂嘴;也有司机师傅摸出夹克口袋里的烟过过烟瘾,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校车司机。
发车的间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小憩时光。“我们就一起用方言唠唠嗑嘛”,司机师傅们围在一起聊聊自己今天几点的车,聊聊家里的孩子学习怎样,聊聊今天校车上遇到了什么样的学生。
“这么多东西没人领”
城关校区和榆中校区的体育馆大厅里都放着一个失物招领柜。柜子里以校园卡和钥匙居多,其余就是杯子帽子等日常用品,它们都成堆地摞在柜旁的纸箱里。
“这么多东西没人领啊。”第一眼看到失物招领柜的人常常这样感叹。如果不是丢了贵重物品,没人会在意那个靠在墙边的玻璃柜,更不必说柜子里也许早已蒙上尘灰的物品。
“早来几分钟,你们能碰到一个来找书包的同学,包里还放着钱包、书啥的。”说话的是校车调度室值班的大爷罗维纲。罗维纲戴着一顶灰色帽子与一副老花镜,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着说:“这么多东西没人领,我看着有些可惜。”
校车司机鲍昆几乎每天都能捡到学生们遗落在车上的东西。小物件很多,大物件如照相机、笔记本电脑这类贵重物品也出现过。有些同学甚至会把眼镜遗忘在校车上。
“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下车的,一千多度的眼镜丢了都没发觉。”鲍昆笑道。
在校车上丢失物品,可以在学校相关APP上可以查询到自己的校车班次,便于去校车调度室寻找。贵重物品例如手机,调度室值班人员会请前来领取的同学说出通讯录号码,并且打电话求证,每次领取后也会签字做记录。现在学校的权益生活部也会把一些在校车上丢失的物品挂在“兰大小萃”微信小程序上。
曾经把校园卡落在校车上的一位同学讲了她的故事:“我的校园卡丢了,可是校车的车牌号、司机师傅长相和手机号我一问三不知。我只能想起来那辆校车是晚上八点到的。幸好一位司机载着我到榆中校区的校车大本营,即使几经辨认,我还是分不清到底是哪一辆校车。最终我麻烦了两辆校车的司机师傅帮我开车门才找到了校园卡。‘一定要带好校园卡,还有不要总是一上车就睡觉了,女生出门在外不安全!’司机师傅最后还暖心地提醒我。”
“一车人的安全要我们负责”
“安全”是每一位校车司机铭记于心的词汇。保证一个乘客的安全,都是在对一个家庭负责。一趟校车一车人,都与他们有关。
“每年迎新时看到车上坐着的新生和家长,即使我们没有任何交流,我还是觉得我和家长们完成了一次交接,我得保证孩子们的安全。”校车司机张永明说。
早上十点钟,一位司机已经在拿着抹布擦拭着方向盘还有车里的犄角旮旯。清理完毕,他在校车上的过道里走了两个来回。“收拾干净大家坐着舒服,我看着挺有成就感。”他是已经在岗十八年的鲍昆。27位校车司机每人都负责一辆校车。在驾驶的同时,维护、清洁都由他们自己完成。
法律是规定,人情亦不可违。《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在高速公路上,只有在车辆出现紧急故障时才可以停在应急停车带上。
在法律和人情面前鲍昆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遵守法律,可这也让他在人情上感到为难。之前一位同学在高速公路行车途中肚子痛,想要下车上厕所。他按照要求没有停车,同学却因此颇有微词。平时听到“交规”这个词,他会耐心地解释,“交规”不仅仅是规范,更是《道路安全交通法》,是具有强制性的法律。“《道路交通安全法》的每一条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他顿了顿说。
安全见于日常小事。即使上车前司机们几次三番提醒要系安全带,车里也贴着相关标语,可交警上校车检查时还是会发现不系安全带的乘客。
“最近不系安全带要被罚款20块!”一旁的张建华补充到。
而对司机们来说,最难关注到的是最后一排的同学的安全。“他们可能因为坐得比较高,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头和手伸出窗外,这也造成了很大的安全隐患。经常有同学因此被路旁的树枝弄得挂了彩。”鲍昆说。
除了安全,校车司机师傅们也关注乘客们乘车时的感受。鲍昆建议乘车途中最好别吃东西,“毕竟一个人喜欢不一定所有人都喜欢,人多了会影响车里空气;尤其是冰糖葫芦和关东煮这类带签子的,主要担心不小心戳到喉咙,”鲍昆想了想,“还有车里吵不吵的问题,倒是不影响我,但是一些老师乘车时已经是讲了一天课的疲惫状态了,尽量不要大声喧哗,给老师们一个安静的休息时间。”
“叔叔辈儿把学生当孩子”
张永明正准备接受采访时,一位老师从远处向他打招呼,准备过来和他聊天。校车司机的工作离他家不远,每天上下班基本都是骑自行车。“但是有的司机师傅住的离这里很远,有的得花一两个小时来上班。”他想了想说。
在岗十七年,张永明和乘车的老师们成了朋友,对乘车的同学们也有过不少印象深刻的事。令张永明想起有同学因为晕车在校车上呕吐。“那当然是我收拾,他们都快快地跑了,肯定觉得很不好意思啊。”他说起来有些无奈。
“校车司机们有的都五十多了,我们这些叔叔辈儿的都把学生们当孩子嘛。”张永明说。
校车司机和乘客不常交流,司机听到最多的话是“谢谢”——在同学找到失物后,在同学要到发票后,在询问过发车时间后……张永明讲起了车队里另一位司机师傅的故事。一位在校车上遗落物品的同学来找失物,司机师傅好心提醒他坐车时多留心财物,却被生气反问:“难道我没有丢东西的权利吗?”这位同学的态度给师傅心里留下了令人寒心的记忆。
“根据2019年的数据,每天的运行情况都不一样,大概平均每天30个往返,每个司机至少一个来回,”张建华说,“平时每两周会安排一次安全教育,邀请交警给司机们讲讲特殊天气或特殊情况下的行车注意事项。”
校车最忙的时段,就是每年的开学和放假。鲍昆一边说,一边摸了摸他的驾驶座,“这是2016年9月份的车,跟了我4年多了。”他一般正常情况下都是一天出一次车。最多一天跑六趟来回,整整12次。每次发车时,鲍昆都需要早来一个小时准备,结束时也要有一个小时检查有没有失物、整理、收拾。“基本都是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二点,当然也会有倒班休息。”他说。
鲍昆的孩子年纪小,需要家长照顾。“没啥平衡的,家里面人都知道顾不上。”问起忙的时候怎样平衡家庭与工作,他的家人早已习惯开家长会的时候总是妈妈露面;早已习惯有时夜里他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入睡;早已习惯在开学放假这段孩子上学最需要人手的时侯正好也是他最忙的时段。
记者提出要给司机师傅们照相时,他们就站在他们的专属校车前——印着“兰州大学”字样和校徽的校车,与其说是他们的座驾,不如说是合作伙伴。
张建华开玩笑说:“我们师傅都比较害羞,不太喜欢上镜。”校车司机一年到头只有寒假能休息,在暑假也会有很多学生进行实践活动,这段时间校车也不会停。“去年疫情收假时,校车司机们上班就要比学生开学早一周左右,因为学校部分行政人员已经开始上班了。只要学校有人上班、有学生上学,我们就一直在。”他解释道。
站在校车内的走道上,他们总是一眼望去就知道还剩几个座位。
坐在属于他们的位置上,他们摩挲着因为每天触摸多次已经发亮的方向盘。
他们在发车前签下那张发车单,笔尖触碰纸张的那一瞬,就扛起了安全的担子。
……
“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这就是我的工作。”